
2021年1月20日,美国华盛顿,拜登宣誓就任美国第46任总统后发表就职演说。
乔·拜登在2021年1月20日就任美国第四十六届总统,在就职演说中,除了按照惯例徵引《圣经》和华盛顿、林肯等美国总统外,拜登还很少见地引用了奥古斯丁,虽然他似乎刻意以此强调自己的天主教徒身份,但所引的却是政治性非常强的一段话:“很多世纪以前,我的教会中的一位圣徒奥古斯丁写道,人民,就是由共同热爱的对象所界定的大众(a people was a multitude defined by the common objects of their love.)——由共同热爱的对象所界定的!作为美国人,我们共同热爱的对象、将我们界定为美国人的,是什么?我想我们知道:机会、安全、自由、尊严、尊重、荣誉,以及,是的,还有真相。”

拜登所引的内容出自《上帝之城》第19卷第23章,我的翻译是:“人民就是众多理性动物的集合,这些理性动物因为热爱的事情相和谐而组成团契。”奥古斯丁这个定义,是对西塞罗定义的修正。西塞罗在《国家篇》第1卷第25章,以罗马著名军事家西庇欧之口给出了国家和人民的定义:“国家就是‘人民之事’。人民指的并不是所有人和大众的集合,而是按照对‘正义’的认同和对共同的利益集合起来的团契。”奥古斯丁在《上帝之城》第2卷第21章谈到了西塞罗这个定义,但并不以为然,等到专门讨论政治哲学的第十九卷,又重新回到了这个问题。至此,奥古斯丁已经全面批判了罗马人自以为永恒而光荣的世界帝国梦想,认为它不过就是一个罪恶的地上之城,地上之城根本谈不上正义,罗马人也就谈不上人民,按照西塞罗的定义,罗马岂不是就不成其为一个国家了?因此,才有了奥古斯丁对国家和人民的新定义,他在给出这个定义后说:“按照我们的这个定义,罗马人民是人民,他们的事无疑就是人民之事。”“只要还存在理性大众的组合,只要他们按照所爱之物的和谐联合成团契,我就不说罗马人民不是人民,不说罗马之事不是国家。我针对罗马人民与国家所说的,也可理解为针对雅典人、任何希腊人,埃及人的城邦,亚述人先前的巴比伦,以及或大或小曾经建立国家的帝国,以及别的民族中的别的帝国的所说所感。”

当然,奥古斯丁这种对地上政治的极端否定,在现实中是无法被完全接受的。因而,随后的查理曼大帝、格列高利一世不断修正奥古斯丁主义,到阿奎那、但丁、马基雅维利,复又肯定地上政治的价值,恢复罗马的光荣,也重新成为基督教世界的文明理想。在上帝之城与地上之城之间有没有第三座城,更成为奥古斯丁研究史上的著名争论。然而,后人建立的新罗马,无不笼罩在奥古斯丁以降的政治现实主义之下,而不可能回到西塞罗的罗马。
盎格鲁-萨克森式的新教精神加上罗马式政治理想,乃是美国之所以成为美国的两个关键。商人特朗普可以说是美国新教伦理的一个极端形态,而今天主教徒拜登矫枉过正,我们在他的就职演说中很难看到这方面的痕迹。剩下的,就是美国对古罗马帝国近乎刻意的模仿,包括西塞罗在内的罗马智慧,曾不断成为美国潜在的精神指导。而今,拜登带领着一个由众多族裔组成的新政府,站在新罗马标志性的卡匹托利山(Capitol,国会山庄)前面,在强调团结的同时,却以奥古斯丁式的定义,界定了一个含混不清的美国精神。拜登所设想的新罗马会是什么样子,我们拭目以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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