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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一位退出银越野赛的选手说了什么?她为什么辞职?

黄河石林越野赛悲剧发生三天后,摄像师的视频出来了:下午4点左右,一名女选手躲过了最恶劣的路况和天气,抵达CP4站。她显然筋疲力尽,吃了车站的补给。

这位女选手是来自重庆的郭雨婷。到了CP4站后,她想退出比赛,但在“加油”的鼓励下,她选择了继续前进。当时郭雨婷并不知道来参赛的两位朋友已经吃了苦头。

郭雨亭是黄河石林越野赛最后一名退出的选手。直到晚上8点40分,她才被停止跑步,并被告知比赛在悲剧中戛然而止。

以下内容由郭雨婷口述。

刚起跑帽子就吹飞了

这不是我第一次参加黄河石林山马拉松100公里越野赛。去年也参加过一次。

在比赛的前一天,参赛者被要求把转运袋放在CP6站,里面有参赛者在跑步时可能使用的个人装备。这和我参加过的大部分比赛都不一样。考虑到天气可能会变化,大多数比赛都会允许球员在比赛当天早上选择和储存物品。

那天晚上,当我收拾好必要的装备时,我总是把我的夹克放在我的越野包里。身边的朋友告诉我,天气很热,没必要一直背在背上。我记得去年的比赛。当我跑到CP6站时,太阳仍然很强。我认为他们是对的,所以我把我的夹克放在转移袋里。

第二天早上7点左右,太阳已经出来了。和朋友吃完早饭,回房间收拾东西,等着坐公务用车摆渡到比赛起点。我的室友文婧第一次参加100公里越野赛。这两天她一直很兴奋。文婧说天气太好了,她想穿着短袖和短裤参加比赛。我担心她天黑前无法到达CP6站,所以我建议她穿上薄长袖和长裤,以抵御夜间可能出现的凉爽。

当我们从汽车渡船上下来时,天空乌云密布,风很大。我觉得有点冷,想穿上夹克,但它已经被运到CP6站了。准备出发的时候,还是觉得冷。我跟闻婧说我有些后悔,应该把夹克带走。她安慰我,“没事,跑步的时候会暖和的。”

9点,比赛正式开始。开始后发现风很大,帽子和墨镜都被吹走了。我回头捡起来,然后往前冲。一路上,我看到很多选手的帽子和墨镜被风吹过来,大部分都是手里拿着帽子。

从起点到CP1的路很容易走,但是从CP1到CP2的路上天气不太好。开始下雨了,雨点很密。大风打中了我的眼睛,我只能一路眯着眼睛,呼吸也没有平时跑步那么轻松。但是以前跑其他越野赛的时候,经常刮风下雨,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,路也好跑,就没停下来。文婧一直在我前面跑,我能看见她回来了。

当我去CP2站的时候,我想带一些运动饮料,但是两张桌子上只有四样东西提供供应:饮用水、香蕉、葡萄干和坚果。根据我去年的比赛经验,从CP2到CP3的那一段是整个比赛最难的部分,打烊时间很紧,所以我不得不供应一些香蕉、葡萄干和坚果,拿了一瓶矿泉水,塞在背包后面,继续往前跑。

几个人拽着一条毯子

穿过CP2站后,天气真的变了,这是一次上山的旅行。追上文婧后,我追上了她,但还没走到一半,风就把我吹得太快了,我受不了了。我不得不用拐杖支撑着它,一些小碎片打得我脸疼。一开始我以为是石头,后来发现是小冰雹。

当时我们冷得一路用头巾蒙住脸和嘴。但是,我们觉得可以克服,没有到无法继续比赛的地步,也没想到继续往前走可能会有生命危险。

跑到26公里左右,闻婧看到了一个认识的男性跑步朋友。他没有和我们说话,只是跑下山撤退。文婧非常惊讶。她转过头对我说:“他已经退役了,我们必须完成比赛。”当时我们以为可能是因为他只穿了短袖短裤,让他觉得太冷了,但是我们穿了长袖,不至于冷到难以忍受。

我们继续跑,跑到29公里的时候,已经是中午12点左右了。我看到一个女团的朋友躲在一块半大小的石头后面,旁边有一块小石头。整个地形光秃秃的,风从四面八方吹来,很难隐藏。

当时有三四个人和她挤在一起。她问我要不要躲起来。我说好,就过了。她穿着短袖短裤,胳膊腿露在空气里,我就捏捏她的手,捂着腿。她告诉我她体温过低,需要一到两个小时才能得到帮助。当时我已经有了退休的想法。我停下来之后,感觉越来越冷,牙齿格格作响,腿开始抽筋。我跑了这么多场比赛,从来没有腿抽筋过。

我拿出保温毯,披在身上。石头外面的人也打开了保温毯,被风吹走了。大家都在发抖,脸色也不太好,只能靠在一起取暖。还有一个男跑步者,刚开始半躺着,后来完全躺着,没有做任何自救的事情。后来,一个救援人员来了,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绿色的大毯子。然后他说想下山寻求更多帮助就走了。我们给男运动员盖了一条毯子。

然后,一些跑步者一个接一个地跑过来。他们有的选择继续跑,有的选择和我们在一起。我和朋友张微博也躲了起来。

石头里藏着越来越多的跑者。大家都太冷了。他们都拉着绿色的毯子。一个人抓住一个角落,然后抓住它。男跑步者只有一个

点毯子都没有了。我说让大家给他盖上一点,他的状况是最差的,我还想把毯子往他身上拖一拖,但我拖了三次,发现拖不动,风很大,雨也很大,我的声音好像飘散在风中,没有人听到我在说什么。但我很能理解那些扯毯子的跑者,他们太冷了,没办法控制自己,那种情况下,连自救都成问题。

半个小时后,我的状态越来越糟糕,我对待在原地等待救援没有信心,不确定会等来什么,所以决定离开那里。但是进退两难,要退赛有两种方法,向下走回到起点,或者向上爬,到CP3站点退赛。按照公里数计算,如果去CP3,只需要走近三公里,而如果要往回撤,需要走七八公里,而且风很大,坡也很陡。

我相信,当时躲在石头那里的人都是想退赛的,哪怕是继续往前走的人,也不是为了完成比赛,他们是为了到下一个站点去退赛。

张维波和文境也和我一样,决定到CP3站点退赛。他们比我先离开,两个人相互搀扶着,走得挺快的,状态看起来也不错,所以我当时一点都没担心他们。现在想想,当时我真应该叫住他们,我们就该往下撤,不该往前走了。

我们一行人,八九个左右,继续往前走,很多人都步履蹒跚,只能相互搀扶。后来,我们走到一个开阔的地方,发现根本就没有路标,好像往哪儿都能走。这时,有几个人决定往回走,倒回去找其他的路。我在比赛前下了离线地图,和留下的另外两位跑者看着地图找路。

在去CP3站点的路上,在34公里处,我们看到了一个窑洞,能够遮风挡雨,我高兴得了冲进去,里面已经有一个男跑者了,他没说话,裹着一层毯子,好像是当地村民存放在那的,我太冷了,就去靠着他,和他一起裹着毯子。

但我还是觉得冷,因为一路上被风雨吹打,浑身都湿了。后来有一个当地的村民,看见我们都在发抖,就开始找柴生火,温度慢慢升起来,我的衣服被烤干,状态也逐渐恢复过来。我在窑洞里待了77分钟,后面又来了两三个人,村民一直在照顾着我们。这几天我看新闻才知道,这个村民就是那个救了多位选手的牧羊人。

状态恢复以后,我独自一个人离开了窑洞,打算走到CP3站点去退赛。

68公里处才被告知比赛终止

冲到CP3站点以后,我发现那里就是一个打卡点,只有两个工作人员,什么补给的东西都没有。我继续往CP4站点的方向跑,那时我的状态已经不错了,而且跑起来反而更暖和。但是这一路上,我一个参赛选手都没看到。

我到CP4站点的时候,已经下午4点多了,什么吃的都有了,羊肉、粉条这些热食,我吃了一大碗。我当时本来想退赛了,但是工作人员告诉我,我前面只有三个选手跑到了这里,“你是第一个到的女性跑者,加油!”没有人告诉我,有参赛选手正在等待救援,或者出现了失温的情况。当时,温度已经慢慢升高,雨也停了,我以为极端天气都过去了,大家都很安全。我想,既然状态已经恢复了,那就要继续完成比赛。(注:白银市消防救援支队在接受深一度记者采访时曾表示,比赛当日下午3点34分已经接到报警电话,并赶往现场救援)

晚上8点40分左右,我已经跑到了68公里的地方,一辆车迎面向我开来,一位摄影师下来,把我拉上车,强制终止了我的比赛,我一边哭一边给组委会的人打电话:“我都这么辛苦把最难的部分跑过去了,为什么不让我跑完?”组委会告诉我,后面没补给了,我说,我不需要补给,我自己带的补给就够了。(注:白银市消防救援支队在当日傍晚6点左右,已经抵达现场开始搜救,在晚间9点之后,开始陆续找到遇难者遗体)

我的情绪一直很激动,直到摄影师告诉我,“出大事了。”他说:“梁晶都没了。”我的脑子瞬间蒙了,就这样被车带了回来。

回到酒店后,我就在群里看梁晶的消息,又有人说梁晶是安全的,当时我就糊涂了,我不知道到底情况是怎样的,那时,我还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。

我看到一个朋友的房间,窗帘是半开的,还看到了他的转运包和越野鞋。我去敲门,没有人开,我以为他在洗漱。他在前年跑过这个百公里越野赛,当时得了很靠前的名次,我就在想,他都这么早回来了,看来之后的天气更糟糕了。

洗漱完毕后,我又去敲了4次门,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,原本我以为他又出去买什么东西或者拿什么喝的了,但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,我开始觉得不对劲。我叫来酒店老板,开了门,扫了一圈,发现他的越野鞋和袜子都很干净,卫生间也是干净的,根本没有回来人的痕迹。

当时我就慌了,我开始到群里打探几位朋友的情况,但是官方没有发布任何通知,只有跑友们在群里面发各种消息,一会说我的朋友送到医院了,一会说他们已经回来了、很安全,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。

那时候天已经黑了,我赶紧去查张维波和文境的轨迹,发现他们的定位还在差不多31公里的地方,一动不动。我还看到了那位之前名次很好的朋友的轨迹,上面显示,他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,轨迹都重叠到模糊了,可能是找不到路,我不敢想他当时该有多绝望。

那天晚上,我一点儿没睡着,一直在问消息,但是越晚群里越安静,到凌晨两三点的时候,已经没有人再说话了。我不知道能问谁,也没别的办法,就只能不停地刷他们的轨迹,不管我刷新了多少次,他们都还是在那个位置。

早上5点多,天快亮了,我们跑到指挥部那儿去问确切的消息,但是什么也问不出来,直到快7点了,我看到他们拿着一张单子,上面有我朋友的名字,三个都在上面,还打了勾,我问他们,这是我朋友找到了吗?这个是安全名单吗?有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朝我点头,我当时特别高兴,跑去告诉在场的其他朋友,但是那个朋友眼睛通红,他说,“我得到的消息是人已经没了。”

我马上又去问了另外两个人,他们支支吾吾的,没有给我正面的回答,当时我就明白了。他们最后留了我的电话,等我回到酒店后,他们打了过来,说:“人已经没了,还没运下来。”

一次警示

后来我才了解到,从我们躲避风雨的那块石头那里开始,往上跑去CP3的选手,几乎全都走丢了,很多人都没有被救援成功。

对于这次事故的原因,我觉得还是因为大家穿得太少了,要是当时强制装备里面有冲锋衣,也许就不会造成这样的伤亡。与穿短袖和短裤的选手相比,我只是穿得长了一些,我就能撑到窑洞里,就那么一两公里的距离。其实到了那个窑洞,就能活下来,但是很多人没能支撑到那个地方。

救援人员也来得太晚了,在我看来,应该从CP4站点和CP2站点的两端开始,往CP3站点上搜索,但让我很郁闷的是,直到下午4点多,我到达CP4站点的时候,还没见到任何一位救援人员。

我不能确定比赛是在什么时候终止的,我听很多参赛选手说,他们是在下午四五点得知这个消息的,但我在晚上8点40分左右才被那位摄影师找到,可能是因为部分选手跑得比较慢,在向上爬之前,就被工作人员及时叫了回去,而像我这样往前走的选手,就一直没收到消息。

从甘肃回来后,我一晚上没睡着觉,满脑子都是当时的画面,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,我接到了非常多的电话,要问当时的情况或者要采访的,但我谁也不想理。我的眼睛已经哭肿了,把自己鼻子都揪烂了。我很自责,总是在想,要是当时我没有跟他们(张维波、文境)分开,有没有可能他们就不会死?

直到昨天(24日),一群朋友来开导我之后,我才想明白了一些,也许把这次的经历分享出来才是对的,特别是对参加越野比赛的跑友们来说,可以起到一个警示作用。(应受访者要求,文中郭玉婷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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